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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七宗罪》到《曼克》,这里有关于大卫·芬奇的一切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21-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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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芬奇的不可能之眼

有了《曼克》(Mank),这位美国最以严苛精密著名的导演得以经手了这部他等待了整个职业生涯的电影。


翻译:河豚酱

影视圈掏心掏肺爱好者,语言文字小心翼翼学习者。

豆瓣:ohseriously



来   源:NYT Magazine原作者:Jonah Weiner

六年前,在我联系了大卫·芬奇(David Fincher)并告诉他我想写一篇关于他如何制作电影的文章之后,他邀请我去他的办公室当面介绍我的写作项目,并且我可以在那里看他做一些日常工作。四月的一个下午,我来到了好莱坞装饰艺术大楼(Hollywood Art Deco building),这里长期以来一直是芬奇的运营基地。在这里,他正准备观看他的第十部执导影片《消失的爱人》(Gone Girl)的片段,那时正在后期制作。我们上楼,发现剪辑师柯克·巴克斯特(Kirk Baxter)正在整理一个场景。芬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让巴克斯特重放一段5秒钟的画面。这是一个看似简单的追踪镜头,当本·阿弗莱克(Ben Affleck)进入客厅时,镜头和他一起移动,房间里一片混乱不堪:翻倒的脚凳,破碎的玻璃。镜头以与阿弗莱克相同的速度移动,平稳地滑行,这正是芬奇喜欢的他的镜头表现。除了三秒钟后,有什么东西不对了。“这里有个抖动,”他说。


《消失的爱人》 剧照


没有哪位在世的导演能超越芬奇的关于精准的声誉。对他拍摄手法的描述一定会提到他喜欢重复拍摄多少条,这会让他不太爽,不是因为这个描述不准确,而是因为这助长了他被视为一个专横的挑剔艺术家的形象。现年58岁的芬奇认为,这种夸张的描述没有抓住重点:如果你想建立一个像他寻求构建的那样引人入胜的世界,那么你就需要演员把他们的表演推向丰饶多变的不确定领域,摆脱他所谓的“演示”的所有痕迹。然后你需要他们给你选择,所有都要同时达到完全相同的标记处(这也适用于摄影操作员),以确保当你把场景剪切在一起时不会出现连续性错误。比如,在第9条拍摄之前,让所有这些星星排成一条直线也是有一定可能的,但其实不太可能。“我明白,他是个完美主义者,”芬奇主动说。“不是的。只有平庸和可接受的区别。
”巴克斯特又播放了一遍,这一次我发现了摄像师手上的一个小动作——在拍摄镜头结束前的一个小嗝。《消失的爱人》(Gone Girl)和芬奇的其他几部影片的电影摄影师杰夫·克罗南努斯(Jeff Cronenweth)后来告诉我,芬奇对银幕上可能吸引观众离开他正在构建的“旅程”的任何干扰因素都保持警惕。“它可能是无意识的——你可能从一部有10个平缓镜头的电影中回过神来,意味着它们不再专注于主题了,然后说,‘这片真不错。‘但大卫的思维过程就是要消除所有这些——努力确保不会出现任何那样的失误。曾出演过三部芬奇电影的布拉德·皮特(Brad Pitt)回忆说,他们“在拍摄时,镜头会有最细微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摆动,然后你就可以看到芬奇真实地紧张了起来——仿佛那个摆动在物理上真的伤到了他的身体。
”芬奇把手放在巴克斯特的肩膀上以示鼓励:“不然看起来很好,”他说。我们回到芬奇的办公室,头顶上悬挂着的织物样品让从天窗倾泻进来的阳光柔和起来。我之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芬奇那时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消失的爱人》原定于那年十月上映,尽管他和作家吉莉安·弗林(Gillian Flynn)一起改编了她这部极受欢迎的惊悚片,但该片的商业成功并不能得到保证。他之前的电影《龙纹身的女孩》(The Girl With the Dragon Tattoo)是一部耗资9000万美元、耗资巨大而惊人的电影,改编自另一部畅销书,意在开启一个“三部曲”。该电影在假日周末首映票房榜排名第四,落后于《艾尔文与花栗鼠3》(Alvin and the Chipmunks: Chipwrecked)等竞争对手。三部曲就此被搁置了。


《龙纹身的女孩》 剧照


芬奇此前在好莱坞工作了很长时间,所以对这一点相对比较从容。他知道这门生意的不可预测性,更不用说它的唯利是图了。然而近年来,制片公司对大片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对芬奇擅长的中等预算电影的投资也越来越少,比如他的杰作《十二宫》(2007)(Zodiac, 2007)和《社交网络》(2010)(The Social Network, 2010)。此外,还有一部尚未制作的项目《曼克》(Mank),剧本由芬奇当记者的父亲杰克(Jack)撰写,放在他办公室的架子上,旁边放着大量大部头巨著和其他小摆设。《曼克》讲述了编剧赫尔曼·曼凯维奇(Herman Mankiewicz)如何开始撰写《公民凯恩》(Citizen Kane)(奥森·威尔斯[Orson Welles] 1941年的里程碑式电影,讲述的是美国大亨威廉·伦道夫·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的轻率虚构版故事)的同时又是如何慢慢因酗酒而自我毁灭的。
芬奇后来告诉我,这部电影最初的想法是“围绕《异形3》(Alien 3)产生的”,那是他的第一部故事片,但以惨败告终。(他是第三位临危受命于陷入困境的制作的导演,被迫在电影剧本有结局前就开始拍摄,然后又被排除在最后的剪辑之外——这样的结果是一个商业炸弹,而他不该独受谩骂。)他说,在理想状况下,他会制作《曼克》而不是《异形3》,“但我不得不就此动身,用慢动作‘自刎‘。”多年来,芬奇一直对这部电影抱着希望,尽管其他工作项目向他发出了邀请,而金融家们对一部“讲述没有人会理解的黑白老电影”的电影兴趣不大。


《异形3》 剧照


当《消失的爱人》上映时,它获得了3.7亿美元的巨大总收入——但那时芬奇已经不再进行电影制作,至少已经有一段时间是这样了。2013年执导Netflix电视剧《纸牌屋》(House of Cards)试播集,激发了他做更多电视剧的想法。他建议我把自己的素材定位在他计划为HBO执导的、耗资巨大的英国黑色电视剧《乌托邦》(Utopia)重拍版上。他还提到他想改编《心灵猎手》(Mindhunter),这是一本讲述FBI心理侧写分析部门起源的真实犯罪书籍。这个系列片将提炼出他贯穿职业生涯最关注的主题之一:两者之间的紧张与血腥——一边是无政府状态、暴力和变态势力,另一边是努力挫败、破译、分类和控制这种混乱。
但几个月变成了几年,《乌托邦》在HBO陷入了预算僵局,我的文章也随之搁浅。2016年,芬奇搬到匹兹堡去监督《心灵猎手》(Mindhunter)的制作,当我发邮件说要去那里拜访他时,没有收到回复。他拍了两季——第一季不错,第二季非常出色——然后,在去年,他准备回归电影制作。“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我没有意识到表演是如此包罗万象,”今年三月,我们俩再次来到他的办公室时,他告诉我。“每周工作90个小时,你永远不会进步。”他解释说,Netflix邀请他处理“‘一些你一直想做的小事情。’我说,‘我会把这个剧本发给你。’我没有告诉他们那是黑白的。我没有告诉他们是时候了。”


《心灵捕手》 剧照


令他有些吃惊的是,他们一口答应:“我说,‘真的吗?’”所以他邀请我回到洛杉矶,因为他要完成他的第十一部故事片——《曼克》(Mank)
《曼克》对2016年后的美国有着深刻投射。故事设定在大萧条末期的好莱坞,当时数百万的美国人变得穷困潦倒,统治阶级集中了各式奇珍财富,也决定扼杀在当地及海外新生的社会主义浪潮(有一个“假新闻”的次要情节涉及厄普顿•辛克莱[Upton Sinclair]1934竞选加州州长)和隐现的法西斯主义。在这样的背景下,影片讲述了一个“非凡伟大的作家”,正如芬奇这样描述曼凯维奇,是如何“在奥森·威尔斯(Orson Welles)的掩护下发泄他对于富人和穷人的怨恨,以及对于威利·赫斯特(Willie Hearst)对穷人缺乏同理心的怨恨”。
芬奇在洛杉矶及其周边地区拍摄了这部电影,加里·奥德曼(Gary Oldman)担任主角。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在为期十周的剪辑中度过了三周半。他说:“我们已经进行了六天——这就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他说话的语气并不那么沮丧,更多的是耸耸肩表示接受的态度,流露出一种与办公室外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的平静。就在前一天,新冠病毒的传播迫使NBA暂停了本赛季的比赛,恐慌情绪也在加剧。芬奇时不时地大声朗读iPad上的新闻更新,但大部分时间他都专注于与《曼克》相关的事务。(接下来的一周,芬奇的员工将会开始远程工作,或者实行错班制,这样可以保持隔离距离。)


《曼克》 剧照


《曼克》对芬奇的意义是多层次的。一方面,他崇敬《公民凯恩》。“我不认为这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美国电影,”他说,“但它位列前三——而且他们在1941年就成功做到了。”(“《教父2》[The Godfather Part II]”和“也许是《唐人街》[Chinatown]”登顶于他心中的领奖台)另一方面,杰克·芬奇(Jack Fincher)——大卫称之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作家,不仅是第一个向我介绍《公民凯恩》的人,而且是第一个向我介绍电影的人”——2003年死于胰腺癌,当时剧本初稿已进入第八稿。
“杰克退休后,”芬奇继续说,“他说,我真的很想写一个剧本。”芬奇鼓励他重读宝琳·凯尔(Pauline Kael) 1971年撰写致敬曼凯维奇(Mankiewicz)的《抚养凯恩》(Raising Kane):“我说,有没有一部关于曼凯维奇的电影把这东西拉入现实,还安排让这电影菜鸟来拍?于是杰克就去写了剧本,剧本真的很好。”他说,唯一需要一些修正的是,他的父亲“从来没有理解好莱坞与生俱来的玩世不恭——他不理解好莱坞对反社会者的吸引力。
”芬奇有一种讽刺的幽默感。你可以通过他自己对尖刻评论的热爱来看出他对曼基维茨这种机智的喜爱,他以一种体育娱乐的精神来表达这些言论。有一次,我们一起看各种老电影的预告片——他打算在预告片上为《曼克》制作宣传材料——我们看了《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的一部预告片,期间芬奇说:“这就是个肥皂剧,不是吗?有一个大楼梯罢了。”


《曼克》 剧照


他在一件灰色毛衣开衫下穿了件白T恤,灰色的木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八副眼镜,一块由乔尼·伊夫(Jony Ive)送给他的金版苹果手表,一包承诺“隐私保护”的黑色胶粘网络摄像头覆盖贴纸和一本每一页都印有大写的“大卫·芬奇”的记事本(另一份礼物)。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面前的表面擦来擦去,在一种心不在焉的反涂鸦练习中,把真实的和想象的微粒清除掉。“我认为他在某种程度上是强迫症。”编剧埃里克·罗斯(Eric Roth)后来告诉我,他与芬奇是朋友也是多次合作者。“我喜欢坐在他的办公桌旁,摆弄他的所有眼镜,看着他擦去我刚刚喝的健怡可乐上的冷凝水。”
过了一会儿,芬奇去了一间小放映室,在那里我们见到了埃里克·韦德特(Eric Weidt),他是《曼克》的调色师,他负责平衡黑白灰色调让芬奇满意。芬奇说,在构思这部电影的风貌时,他的粗略设想是:“如果这部电影与《凯恩》同时制作,如果威尔斯来拍它又会怎样?” 摄像机角度很低,景深很深。镜头会被处理得看起来像旧胶片,那是由早在2012年芬奇第一次要求数码相机公司RED为他开发一个单色传感器拍摄的。芬奇的长期合作的音响设计师任·克莱斯(Ren Klyce)将监督一组技术人员,他们分析来自那个时代的电影的音频频谱——芬奇的制片合伙人兼妻子切安·查芬(Ceán Chaffin)操作了一个精心设计的过程,包括“在剧院里重新录制最终混音,让它更有一种老剧院声的质感”——并且努力让《曼克》听起来也像它们。

《曼克》 片场照


芬奇喜欢摆弄我们在他的电影中看到和听到的每一个细节,在每一个项目中寻找新的数字技术,使他能够在越来越细的尺度上进一步发挥。在《曼克》中,他会一帧一帧地在场景中穿行——把云层拉到开阔的天空中,使路过的汽车扬起的路边灰尘倍增,调整背景路灯的亮度,这样它们就不会发出通常会有的“现代金属卤化装置”的信号(对他来说,如果不是对我的话)的光芒。知道他在剪辑方面有这么大的权力在等着他,这让芬奇在片场上比以前放松了许多。他提到了《曼克》结尾的一幕,阿曼达·塞弗里德(Amanda Seyfried)的头发从假发里冒了出来(她扮演电影明星、赫斯特的浪漫伴侣玛丽昂·戴维斯[Marion Davies])。他回忆说,塞弗里德的头发“在她眼睛前交叉,他们想剪掉头发然后往里塞。我说,‘她正给我们很好的表演内容。’‘那头发怎么办?’‘相信我,我后面可以把它们处理掉。’”
芬奇帮助开创的最非凡的技术之一叫做稳定化拍摄。自从《社交网络》之后,他拍摄到的画面比他需要的最终拍摄影片要大20%。这就产生了一个多余视觉信息的缓冲区,使他能够对最轻微的抖动、摇晃和延迟启动进行数字校正,从而消除摄像机运动过程中的所有缺陷。他的镜头代表了一种不可能的——甚至近乎到犀利的——眼睛的顺滑直接的视线:“我希望它让人感觉是全知的,”芬奇说。


《社交网络》 剧照


稳定化还允许芬奇和他的剪辑师们在拍摄完成后重新取景整张照片,并构建无缝分屏复合素材,将不同的镜头缝合在一起。举一个芬奇的稳定化镜头的直观例子,你可以看《龙纹身的女孩》的“红带”预告片,注意当镜头被拉向万格大厦时那预兆般无懈可击的平滑感。但芬奇将这种效果运用在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素材上,比如人物把饮料放在桌子上,他最终使《曼克》中的每一个镜头都进行了稳定化——他称这部电影“像任何一部漫威电影一样,在像素级别上都是劳动密集型的。”查芬用亲昵深情而又故意尖刻的措辞描述了他对《曼克》的一丝不苟:“大卫真是个疯子,”她说,“他会掌控每一幅画面。”
观看芬奇电影最基本的形式上的乐趣是,观影经历的每一细微之处都被充满了爱、技巧和精准性地仔细考虑过,然后反复思量。坐在韦德特旁边,芬奇扫视察看着《曼克》那些让他高兴(“我喜欢他耳朵绒毛下的小边缘光”)或是让他厌烦的元素。当芬奇抱怨一个演员的衣领亮泽度太亮的时候,我说他的眼睛在寻找观众可能永远不会注意到的细节。“希望如此!”芬奇说,并补充道:“我们会试图控制人们的眼睛往哪里看,这样他们就不会最终只看到那些会使他们分神的东西。这也是描述什么是导演的最简单方法:‘我如何让他们看到我需要他们看的地方?’”


《曼克》 剧照


在《搏击俱乐部》(Fight Club)和《战栗空间》(Panic Room)这样的电影中,芬奇用特效让他的镜头飞进冰箱电线,穿越咖啡壶把手上,为此,他有时会被与一种浮华的、令人侧目的风格联系在一起。但《心灵猎人》(Mindhunter)和《曼克》(Mank)的摄影师埃里克·梅瑟施密特(Erik Messerschmidt)强调,自《十二宫》(Zodiac)以来,芬奇已经倾向于一种“非常经典”的视觉规则范本,其基本原理甚至早于法国新浪潮和写实派。芬奇倾向于避免手持式拍摄,除非在极少数情况下,而且他的镜头通常只有在演员移动时才会移动——而且速度也一样。克朗尼维斯(Cronenweth)告诉我,“在大多数的影片中,”芬奇的规则是,如果一个演员“向前滑一点,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起滑一点。他们调整,我们就调整。他们停了,我们就停。大卫在增强场景效果的动作设计上非常聪明——不是为了动作本身,而是为了与角色更加贴近。”
布拉德·皮特(Brad Pitt)称芬奇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脏话]之一”,他经常和芬奇在电影之夜聚在一起,皮特说其间,“他会一直嘀咕:‘那个镜头很管用。那是个糟糕的转场。你为什么要在那里有手套的插入镜头?稳定啊!’这就像和比尔·贝利奇克(Bill Belichick)一起看足球比赛。”(芬奇把玩他最喜欢的电子游戏《马登NFL》形容为“我唯一不考虑电影的时间。”)另一位密友是电影制作人史蒂芬·索德伯格(Steven Soderbergh),他告诉我他在2002年的惊悚片《战栗空间》(Panic Room)后期制作期间拜访过芬奇。索德伯格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大卫拿出一个激光笔,他在画面上部的这一面墙上圈了一个区域,说,‘这是四分之一个光圈,太亮了。’我不得不离开房间。我不得不出去深呼吸,因为我想,哦,我的天啊——要那样去看?一直?每一处?我可做不到。”


《战栗空间》 剧照


我问索德伯格他最喜欢的芬奇电影是哪部,他回答说很难选出一部,但如果他根据他反复看得最多的一部来给它们排序,答案是《战栗空间》(Panic Room)。“这是一个不寻常的选择。这部电影——朱迪·福斯特(Jodie Foster)抵御房屋入侵者的单单一个晚上的时间——是一个压力满载的形式实验,几乎完全设定在一个地方,其他芬奇的电影总是突出展现关于人性,或是已知的极限,或是极端的反社会野心,这一部里都没有展现。然而,索德伯格认为:“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想到执行这样的事情,然后真的有勇气去做。我看得头都疼了。它让我的膝盖发软。”
索德伯格不只是称赞芬奇对形式的精通掌控,他还谨慎地说:“我想,是因为人们被他巨大的视觉技巧灵活性蒙蔽了双眼,他对故事的理解没有得到足够的赞誉。”一些合作者强调了这一点。埃里克·罗斯(Eric Roth)是芬奇《本杰明·巴顿奇事》(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的编剧,他也帮助完成了《曼克》(Mank)的剧本定稿。罗斯告诉我,芬奇“可能比我更了解剧本中的叙事和内容核心。”安德鲁·凯文·沃克(Andrew Kevin Walker)是《七宗罪》(Se7en)的编剧——这是芬奇令人震惊的黑暗连环杀手轰动影片,他也曾为芬奇的其他电影做过不为人知的贡献,他说:“如果大卫愿意花时间,他完全可以自己写他的电影。”


《本杰明巴顿奇事》 剧照


在讨论剧本写作时,芬奇说“想出一个好台词其实并不是编剧的天赋。天赋是,台词是他们什么时候说的?”而且,他补充道,“战略性部署的沉默也同样令人叹为观止。”演员霍尔特·麦卡拉尼(Holt McCallany),联袂主演了《心灵猎人》(Mindhunter)中的FBI探员比尔·坦奇(Bill Tench),他转述了一个惊人的轶事正说明了这一点。在该系列的第二季中,坦奇了解到,当他在外实地追捕连环杀手时,他身处少年期的儿子在家里卷入了一桩令人发指的罪行。孩子不再说话,他的行为持续令人不安,坦奇的家庭生活受到严重的压力。“我的婚姻正在破裂,在这一幕中,我正试图和我的儿子在一家冰淇淋店建立联系。” 麦卡拉尼说,“在排练的时候,大卫说,‘这是你受到重击的时刻:这就是从现在开始的样子了。不会改变了。’”
麦卡拉尼说,这种毫无希望的解释“我之前没有想到”。芬奇成功地用一句话阐明了这部剧的核心主题:权威的易错性,试图为对抗无法解释的事物筑起壁垒的愚蠢。“这就是一个伟大的导演存在的意义所在。” 麦卡拉尼说,“因为他说的话不在台词里。”
在他的桌子上,键盘旁边,芬奇放着一张杰克在休息的黑白照片——在沙发上,双手扣握,闭着眼睛。这是芬奇1976年拍的一张照片,当时他才14岁。“这就是为什么它是失焦的,”他告诉我。芬奇出生在丹佛,但当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搬到了旧金山北部的马林县,在那里杰克为《生活》(LIFE)和其他一些杂志撰稿,他的妻子克莱尔(Claire)是一家名为“马林公共之家”(Marin Open House)的药物治疗机构的心理健康护士。(碰巧,她在那里为查尔斯·曼森[Charles Manson]曾经的假释官罗杰·史密斯[Roger Smith]工作过,罗杰·史密斯是曼森反史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后来成了芬奇家族的熟人。)芬奇有两个姐姐,其中较小的一个,艾米莉(Emily),不知不觉中教唆他做了一个恶作剧,这预示着他将来会对可怕的吸引观众的表演窍门技巧感兴趣:他曾经从她的房间里偷走婴儿娃娃,用“汉堡包和番茄酱”把它们包装起来,然后“扔到高速公路上”,让司机看到婴儿在柏油路上爆炸的场景。
芬奇形容20世纪70年代北加州那种过于情绪化的流行心理分析氛围是一种“过度纵情”——他在电影《十二宫》中生动地再现了这个时期及地区,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在他小时候恐怖统治湾区的真实连环杀手的故事。“那时总是有很多在强调‘你是什么意思?’‘让我们深挖一点,’”他有一次回忆说,他注意到自己“有几个朋友同时来自马林县,年龄相仿,他们都是非常阴险、黑暗、爱挖苦人的人。”也许,他接着说,《十二宫》——表面上田园牧歌式生活的一个划时代的恐怖入侵者——“与这一点有关。”

《十二宫》 剧照


湾区也是电影制作的温床。“Shady Lane被关闭了,于是科波拉(Coppola)得以拍摄《教父》(Godfather),”芬奇说。“我们的隔壁邻居是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这位导演在这个本来不算太大的街区买了一幢维多利亚时代的豪华住宅。)然而,比这些影响更重要的是,杰克激发了他儿子对电影的热爱。芬奇告诉我,在孩提时代,杰克“和父亲之间有一种可怕的虐待关系”。“他是一个严重酗酒者,所以电影院就像杰克的保姆,给他15美分,指望他从周六中午到6点都消失。他爱上了电影,他很早就把这份爱赋予了我:“有些东西你必须得看。”芬奇回忆起7岁时看《2001太空漫游》(2001:A Space Odyssey)是在迷幻的与《黄色潜水艇》(Yellow Submarine)双片放映时的情景:“这是我最早的电影记忆之一。”
和《十二宫》中的业余侦探主角罗伯特·格雷史密斯(Robert Graysmith)一样,杰克也曾是一名漫画家,芬奇“从小到最喜欢的导演”乔治·罗伊·希尔(George Roy Hill)也曾是漫画家,他执导了《虎豹小霸王》(Butch Cassidy and the Sundance Kid)。“当你只能用三组对话框来讲述自己的故事时,就会变得简明扼要,” 芬奇说。他画了自己的漫画,仔细研究了杰克那本《希区柯克/特吕弗》(Hitchcock/Truffaut)复本里的镜头模式。高中时,芬奇搬到了俄勒冈州的阿什兰(Ashland),他导演了一些戏剧,在一家二轮剧院当放映员,还在一家当地电视新闻网的制作部门兼职工作。十几岁时,他决定放弃大学学业,回到北加州的工业光魔公司(Industrial Light & Magic)找一份视觉效果的工作,在《星球大战3:绝地归来》(Return of the Jedi)和《夺宝奇兵2》(Indiana Jones and the Temple of Doom)中获得好评。这是一次卓有成果的启蒙经历:《星球大战》背后的人不是神灵,而是通过反复试验和试错才捋顺所有事情的湾区伙计们。


《虎豹小霸王》 剧照


在上一代人中,许多想要成为导演的人都以B级片作为跳板,而芬奇则在广告和音乐录影带中磨练了自己的技巧。20岁时,他为美国癌症协会(American Cancer Society)拍摄了自己的第一个广告:在《2001》片尾一个病变的眨眼中,他的镜头揭示了一个胎儿在子宫里抽烟。业界注意到了这一点。芬奇搬到了洛杉矶,创立了一家很有影响力的制作公司Propaganda,通过他为耐克(Nike)和麦当娜(Madonna)等流行文化巨头所做的工作,帮助定义了那个时代时髦而大胆的视觉语言。(在其他MTV标志性作品中,他导演了《Vogue》和乔治·迈克尔[George Michael]的《自由1990》[Freedom ' 90]。)
年轻的芬奇开着一辆1989年的保时捷911去参加会议——他说,这是给音乐录影带成功的礼物——带着一种可能会让人两极分化的自信。布拉德·皮特告诉我,在与芬奇第一次见面讨论《七宗罪》(Se7en)后,他“再次感到如释重负、敬畏和对电影的热爱的感觉”。与之不同的是,好莱坞制片人和Propaganda创始人史蒂夫·戈林(Steve Golin)在1997年对《娱乐周刊》(Entertainment Weekly)说,“戴夫刚出道时非常傲慢,让人觉得不真实。他对不像他那么聪明的人仍然没有耐心,这里说的是很多人。”在接受同一名记者的采访时,芬奇坦率地说:“导演需要强硬。你现在所做的工作将会被刻在你的墓碑上。”
四月中旬,《曼克》的制作工作已经完全远程进行,我参加了芬奇和九寸钉乐队(Nine Inch Nails)的特伦特·雷诺(Trent Reznor)和阿提克斯·罗斯(Atticus Ross)之间的一次网络通话,他们共同写了芬奇自《社交网络》(the Social Network)以来的每一部电影原声配乐。他并没有给这对组合任何具体的指示,只是提到作曲家“尽可能多样化”,用他的话说,比如伯纳德·赫尔曼(Bernard Herrmann)和坂本龙一(Ryuichi Sakamoto);他们提供了一个为符合时代的乐器而写的符合时代的音乐的临时配乐。


《曼克》 剧照


芬奇对这些音乐线索的反应以十分惊奇的方式将人物和叙事问题交织在一起。我们看到了一个早期的场景,曼凯维奇的妻子萨拉帮助他躺上床,和衣而睡、烂醉如泥。“我喜欢你这里的这个小东西,”芬奇说,“因为它听起来不悲伤——它听起来很可爱。曼凯维奇已经够悲哀的了。这音乐是关于他们的蜜月或求爱是怎样的,而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这个男人没有一个晚上不彻底烂醉,而她则被撇下为他收拾残局。”
芬奇对他的音乐的描述并不像要求,更多的是如同唤起回忆的抽象:“这里音乐就像穿破迷雾的瀑布……”在通话结束时,事情开始变得现实复杂起来:考虑到社交隔离,作曲家们怎么录一个管弦乐呢?“我们会寻找创新方法来实现它。”雷诺说。在这个行动中,音乐家们将单独录音,然后被编成一个虚拟的合奏。
几周后,芬奇又与演员汤姆·派福瑞(Tom Pelphrey)进行了一次视频通话,派福瑞饰演曼凯维奇的编剧兄弟乔。派福瑞当时在纽约的录音棚里参加了自动采集还原系统(A.D.R.),即由于原音的技术问题或原表演的问题,演员们重新录制台词的过程。
芬奇特别关注在这个派拉蒙编剧的房间里的一个场景,乔对速记员说着破碎的短语:等等如果——给我一秒钟——就在这下面——哦,我们已经有了——没关系,好的,让我们继续——给我一支笔——试着在这里这样,然后——我们可以删掉这整个一段直接到——你把那个记哪里——你刚才给我看过——该死的工作室分页!
派福瑞试了一下。“好,”芬奇说。“你下巴压低的时候,有点压声;给我稍微多一点点放开。” 派福瑞又试了一次。然后又一次。“很好,”芬奇说,然后对乔的心态做了一个说明:“当你到‘该死的工作室分页’时,它是——这是你选择的活儿。你讨厌你必须面对它。但这是在经济大萧条期间的一周750美元啊。派福瑞点了点头,又试了几次,一共试了九次——在这期间,这段对话在最后的混音中几乎听不清了,而乔在一个与他无关的场景画面的一边。
在《十二宫》中发生在《旧金山纪事报》(The San Francisco Chronicle)的场景中,芬奇指示他的道具师从头到尾印刷报纸的复制品——精确到整页,精确到某些特写镜头所描绘的日期——尽管这些在屏幕上绝不会多于一瞥之过。我突然想到,我刚刚目睹了声音领域的芬奇规格的调试。“这是下意识的,”芬奇告诉派福瑞。“你就是给了我们一种天才在玩耍的感觉。”


《十二宫》 剧照


一些合作者对芬奇的细致入微感到兴奋。拉什达·琼斯(Rashida Jones)告诉我,芬奇在《社交网络》(The Social Network)中打破了她养成的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在演出时带着“一套我知道‘管用’的把戏”——过去通过了考验的自动驾驶式动作。“在大卫把我叫到一边之前,我以为我过了一条镜头了,然而他指出了每一个小把戏并让我停止。”阿曼达·塞弗里德将芬奇反复拍摄镜头比作在剧院工作,一个演员每晚都在同一个剧目中发现新事物。芬奇的设置“感觉比我做过的其他任何作品都更多,”她说。演过《社交网络》并主演了《龙纹身的女孩》的鲁尼·马拉(Rooney Mara)这么说:“有很多次我想做得不一样,或者对于某些点应该是什么样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它是一个更好的主意,他并不会自负坚持,”但是“一般来说,人们就是没有比他更好的主意。”
埃里克·罗斯热情地称赞了芬奇几分钟,然后说:“好吧,让我们来谈谈他是[脏话]的地方。他是缺点的监工头,他会和你吵到死的。他是检察官——他让我超级不舒服。‘你为什么要写这个?你为什么认为这合理?’最后,我不得不说,‘问过了也回答过了!’”芬奇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可能会让人不爽,罗斯补充说,“但他会一直非常忠诚,他会支持你,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好莱坞,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芬奇的设置会很紧张。他承认,在《战栗空间》中——在进入片场之前,他使用预视觉软件设计了每一个镜头——电影摄影师达吕斯·康第(Darius Khondji)只能做“光计师”。康第中途就退出了制作。《十二宫》的主演杰克·吉伦哈尔(Jake Gyllenhaal)在2007年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芬奇“与人一起作画”,并称“做一个颜色很难”。
‘我明白,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不是的。只有平庸和可接受的区别。’
当我问芬奇在那部电影里吉伦哈尔怎么了的时候,他描述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情境:“杰克当时正处于一个令人不快的境地,他很年轻,很多人都在争夺他的注意力,而他的老板却不允许你一天都休息。我相信你必须把周围视线里的一切都排除掉。”但是“我认为杰克的哲学来自于——你看,他小时候就拍了很多电影,但我不认为他曾被要求专注于细节,我认为他非常分心。有许多人在他耳边念叨那个《锅盖头》(Jarhead)”——2005年吉伦哈尔主演的一部战争电影——“即将成为大热电影也会让他进到另一个圈层,每个周末他都被拉去圣巴巴拉电影节和棕榈泉电影节和[脏话]卡特琳娜电影节。当他去工作的时候,他非常涣散。”芬奇说,“他的经理们和愚蠢的经纪人都在午餐时来到他的房车里,跟他谈论《GQ》的封面以及这个那个的事情,”他还说,“他被鸭子一点点咬死了,而且这些鸭子都不怎么聪明。他们占据了他的视野,他很难打出快速球。”


《锅盖头》 剧照


芬奇说,到拍摄结束时,紧张气氛基本上已经消散,吉伦哈尔已经道歉了——“倒不是我需要道歉。”(我联系了吉伦哈尔做采访,但一位代表告诉我,他“友好地拒绝了”我的请求。)芬奇补充道:“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如果我看到某人在偷懒,肯定会有一些时候我会变得咄咄逼人。人们总要经历坎坷。我就会。所以我试着去同情。但是。它是:四。十。万。美元。一天。我们可能没有机会回来再做一次了。”
他转向了他的基本点。他说:“我一直跟演员们说:我不会管你宿醉,我不会管你的狗快死了,我不会管你刚刚炒了经纪人或者你的经纪人刚刚炒了你这样的事情,”他说,“一旦你到了这里,我唯一关心的是,我们有没有把故事讲出来?”
九月,我开车去马林县,在乔治·卢卡斯的天行者牧场(Skywalker Ranch)的剧院里看了《曼克》,芬奇在那里的混音室里呆了三周。因为天行者关于新冠肺炎的规定,我无法加入他。当我提议我们在他小时候住的附近见面散步时,芬奇嫌弃这个想法“太过矫情”。我独自在电影院坐了下来,考虑到自己是唯一以这种方式观看《曼克》的人之一也是我的奇特的运气——这部电影将在12月4日在Netflix流媒体播放,但疫情大流行严重影响了院线放映计划。
我从剧院里出来,头顶着被加州山火染成橙色的天空。几个小时后,我的手机响起了一条信息:“所以?(这是芬奇)”我回答说我很喜欢它,我们要当面聊聊更多。接下来的星期一,我又去了洛杉矶,再次去看芬奇。我们坐在他办公室后面的一张野餐桌旁,他接着他的短信问道:我对赫斯特怎么看——电影对他不公平吗?我对曼克和戴维斯之间的最后一幕做了什么?剧本怎么样——感觉像是场景的拼凑,还是是连贯的?芬奇解释说,他渴望听到别人的想法,因为“这部电影我可能已经看了120遍了。”


《曼克》 剧照


我发现《曼克》苦乐参半,出乎意料地令人感动。这是一幅充满同情的肖像,描绘了一位艺术家在创作危机中挣扎(我乐于去拨打热线吗?),进而变成了一场道德危机(考虑到我亲眼看到富人如何剥削穷人,如果我不站队,我是不是同谋?)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自我毁灭的人,尽管步履蹒跚,蛰伏着,又以令人信服的方式从芬奇的作品中挣脱出来。他经常让无政府主义和动乱的代表(连环杀手,科技“颠覆者”)与制度控制者(执法部门,哈佛)对抗,你可以从这个角度看《曼克》——除了这里代表潜在剧变力量的投弹英雄是编剧,对赫斯特和他所体现的残酷的霸权主义进行了最好的抨击。
虽然剧本在最终章对曼凯维奇展示同情,但它不是炫耀自得。《曼克》提出了关于艺术改变社会的终极能力的难题:赫斯特在威尔斯的电影上映时有效地粉碎了它,尽管《凯恩》因为对赫斯特的不讨喜的描述而成为传奇,但它从未对他的权力构成真正的威胁。尽管如此,这部电影还是会让那些期待芬奇会带来更阴暗东西的人感到惊讶,芬奇除了《本杰明·巴顿》之外,通常更喜欢粗俗而不是辛酸。考虑到这些,我想起了史蒂文·索德伯格在和我讨论芬奇时提出的一个谜:“与《七宗罪》(Se7en)完全不同的是,同一个人要做一个长达两个小时的人物研究,讲述一个作家在与自己的才华被出卖作斗争?这是两个不同的宇宙。”2003年,杰克·芬奇去世了。芬奇说,在那之前,尽管他的电影中描绘了那么多死亡,但他“从未真正体验过陪一个人呼吸他的最后一口气是什么感觉。”这经历明显影响了《本杰·明巴顿》,这部奇幻电影讲述了我们在走向坟墓的路上,如何在与所爱的人相处中拿起与放下。《十二宫》也有明显的自传元素。援引这个看起来的变化,在2003年后期,芬奇的“对故事的情感关系”中,我说,“这可能说得轻巧,但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想到你父亲的去世是有用的——”
“我觉得这是挺容易的,”芬奇插嘴说。他承认,杰克对《七宗罪》(一开始)和《搏击俱乐部》(从始至终)这样的电影并不太感兴趣,但他强调,“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任何人。好奇心驱使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奇心自然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而且,他提醒我,他最初想制作《曼克》是在90年代初。他提到说,看看技术进步如何允许他讲述更加雄心勃勃的故事是更加有成就感的,比如像“巴顿”,一个男人逆龄生长:“我现在有马力就‘你想做什么’层面而思考,而不是‘你能做什么?”


《七宗罪》 剧照


此外,还有市场的问题:“你早期的很多工作都是为了取悦大众,”芬奇说。“但总有一部分的你只是想试着为你爱的和共事的人留点私心做点什么——在某一时刻,这不再是一个问题。”
我们戴上口罩走进屋里,芬奇给我放了一段即将上映的《曼克》预告片。在一个巧妙的处理下,他把它做进了“Salammbô”中的咏叹调,这是《公民凯恩》中的虚构的歌剧。在《曼克》即将完成之时,我问他是否已经开始考虑下一个项目了。“没有,”芬奇答道。“我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觉得,‘哦,天啊,你为什么不做那个?’”他指了指书架。“这很有趣,”他说。“《曼克》在最上面的架子上放了那么久——现在那个架子干净了。”

编辑:电 车


豆瓣 @Lution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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